犬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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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你相遇 本质是作者与读者的相遇

[静临] 明日亦生 (爱人番外)

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人》的小说本已经全部完售,不再二刷,所以在这天放出番外篇。

作为第一本手忙脚乱出出来的个人志,回头一看,无论是过去的故事还是过去的人生,真是非常感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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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先生,可以让开一下吗?」

后方传来有些胆怯的询问,他意识到自己在货架前犹豫了过久的时间,立刻别开身体让出位置。

「sorry」声线是刻意压低的,好在听到的人没有在意,他抬头望了一眼排得密密麻麻的货架,不再迟疑,伸长胳膊取了货架最高那层的蛋包饭便当。

在收银台被营业员盯着,一副支支吾吾想要问什么的样子,他扶了扶自己的墨镜,从钱包里掏出钞票递了过去。

没有去理会打量的目光,他接过便利袋,径直走出便利店。

透明玻璃大门清晰地倒映着人影,紫色的V领上衣外套着黑色风衣,瘦削而修长的身形令他看起来格外引人注意。

他未作更多停留,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往外走去。

刚坐到驾驶座上拉开手刹,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他掏出蓝牙耳机,很快地系好安全带。

「喂,琉璃吗?」

「我在日本了。」

「嗯,下周回去。」

「没什么别的事……探望个朋友。」他打着方向盘,思索着记忆里那条路线。

电话那头的女朋友身在美国,几个小时前,他还陪着她一起去买了日用品。

每次回国的时候都不是很适应不同国度之间微妙的不同,就像刚刚那样,盯着放置着日文标签的便当,都是些熟悉又忘记了具体味道的便当。

车子驶过的街道建筑物风格也有明显的不同,尽管这里是新宿,日本的都市中心,对比美国的都市街景,它从灯光色彩、造型布置处都显得更为内敛、精致。

汽车后视镜同时照出了他的面孔,一张清秀,稍显冷漠的脸。

他和过去在外貌上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很容易被人认出,多半会是这样略带夸张的语气——就是那个达到了演艺巅峰,却毅然退出演艺圈的传奇,羽岛幽平。

握着方向盘的手往右打了小半圈,拐弯进入了新的车道。

现在他只是平和岛幽而已。

 

#

 

第五次戳着红色的按钮。

门铃“叮——咚”的声音被拉得很长,一下一下像是无法间断,他很有耐心地等每一下的声音结束后再按下第二次。

听到了屋子里的一点响动。然后是“哐当”地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摔下来,然后屋子里沉默了一阵。

从门缝里漏出光来,然后有脚步声靠近。

门被朝里打开了。

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公寓内的光线,视线很快聚焦到面前的人身上。

「是你啊。」

磨磨蹭蹭才来开了门的青年看到是自己,只是意思着打了个招呼,一副不准备让他进去也不准备多说话的态度。

「我给你带了便当。」平和岛幽没有介意他的态度,抬起手腕晃了晃提着的袋子。

在他面前的人和上次所见差不多,至少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的时候,好像一直是这样。一头乱糟糟的黑发,肤色苍白到病态,瘦得有些可怕。他踩着拖鞋,眼睛下方是暗色的一片阴影,就像是那些通宵打游戏的御宅族。

颓废的社会废人?

平和岛幽挑了个适合对方的定义,然后又在心里划掉它——折原临也明明是正当红的,成功的影视明星,又怎么符合“废人”这个词呢。

他在工作的时候不这样,一旦脱离了扮演的角色,就懒得去管理自己似的。

「谢谢。」虽然这么说着,语气却听不出感谢来,青年拿过了他手里的袋子,拖鞋发出了拖沓的声音,一扭身就回了屋子里。

平和岛幽犹豫了一阵,还是走了进去,并礼貌地帮他带好门。

公寓里一股刺鼻的酒精味,他皱起眉,再往里走,出了玄关的时候,落入眼帘的就是越发令人头疼的光景。

布置的东西少得可怜,像是寡欲的学生宿舍,仅仅是些必要的东西,倒是很符合折原临也的气质,单薄而冷淡。但与之不符的是,茶几上、餐桌上都杂乱地四散着一堆酒瓶,也只能用“一堆”来描述那样的程度了。

另外,还有个木质相框摔在地上,估计之前的大动静就是它闹出来的。

幸好那上面没有装玻璃,只是单纯贴着屋子主人的一张相片,就和现在那个拿着便当去微波炉加热的人一样,说不上来那是个什么表情。

平淡的,冷漠的,讥讽的。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公寓里收纳的东西太过少了,好像是随时准备搬家,平和岛幽弯下腰去把相框捡起来放到酒柜上,然后走到沙发边上坐下。

茶几上是重灾区,堆放了很多酒瓶。白兰地、威士忌、朗姆、龙舌兰之类的都有,像是要开什么酒会,有剩了一半的也有还未开的,更多的是空空的酒瓶。不知道说他是个嗜酒之徒,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地依赖酒精。

平和岛幽还没打量完这个风格诡异的客厅,端着便当的青年就从厨房里出来了,他踩着地上的杂物,像是丝毫不在意,然后不客气地坐到他另一边的沙发上。

自己来的时候可能正撞上他在睡觉,平和岛幽不禁这么想,所以多少有点起床气。

一副睡眼朦胧样子的折原闷声戳破着蛋皮,然后夹起蘸着番茄酱的米饭,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嘴里送。

沉默了一会儿,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又或者只是他自己这么觉得而已,平和岛幽张了张嘴,却没找好话题。

和折原临也交流不是件轻松的事,不管对方是处于什么状态下。

「你不用上班么?」

话一出口就觉得多余,果然,折原手里的动作卡了一秒不到,然后继续吃起饭,就像没听到他问什么。

平和岛幽正打算思考下一个话题,那边却闷闷地回应了起来,「刚拍完一个电影,放假。」

收到回复总比单人独白要顺利一些,「上次还没来得及祝贺你获奖。」

「嗯。」

折原却又用一个单音节擅自切断了对话,他咬下一口便当里的小番茄,又进入了单人的空间里。

比起吃饭,那些单纯的动作更像是“进食”,仅仅是满足生理需求,他的咀嚼速度几乎保持不变,对一切口味不带任何欣赏或嫌恶,如果今天他不来拜访,充填折原临也的肠胃的会是什么?酒精?外卖?厨房的冰箱里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平和岛幽没再试图和对方搭话,他考虑着这个方案并不能行得通,和以往一样。

一声不吭地等折原临也吃完了便当里最后一块蛋皮,把一次性筷子塞进去,平和岛幽还是没发话,只是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捧着慢慢喝。

“砰”地,折原干脆利落地把手里的东西丢进了茶几旁的垃圾桶,然后伸了个懒腰。

「我要去睡了。」他留了个“你自便”的眼神,有着赶人出去的意思在。

实在是很过分,别人大老远从美国过来给他送顿晚饭,就一点招待客人的诚意都没。

但是平和岛幽只是点点头,然后看着青年拖着步子走到卧室门那,然后看着那扇白色的门打开,又“啪”地甩上。

毕竟也在娱乐圈里混过很长一段生涯,挫败这种情绪不是很容易出现,甚至于他锻炼出了在某些方面变得“迟钝”的特质,对此不会有受到不尊重之感。

甚至于他会觉得那样的反应挺有意思,可以把折原当作一个有工作往来的朋友。

虽然在那个青年身上确实地发生了变化,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

——除了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存在过。

也像他哥哥所提起的那样。

 

 

1.1

 

折原临也从没有问过他关于哥哥的事情。

就好像毫不感兴趣似的,他和现在一样,在听到自己自我介绍的时候,只是应了一声“嗯”,然后低头忙着自己的事。

但平和岛幽有时候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地敏锐,能察觉到那针对自己表现出的微妙敌意。

隐晦而尖锐,与那个名字牵连着。

他得知折原临也的存在纯属偶然,并非经由平和岛静雄之口。

哥哥从没对他特意提起过自己的工作上的事,他在美国的时候与家里的联系不多,与其说是感情淡漠,不如说是太过安心。

幽的话,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妈妈这么说着,哥哥就只在旁边点点头。

他们给予自己充分的信任和自由,相应的,他的表现一直很优秀,从未在演艺圈闹出过什么事端,唯一一次的恋爱绯闻就是现在的女朋友圣边琉璃。

因为想给予她更稳定的生活而毅然退出演艺圈,他并未觉得惋惜,并非活在期待中,而是时时都能搞得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尽管哥哥看起来比自己高大成熟,但平和岛幽一直觉得他比自己更像个小孩子,不,说小孩并不合适,哥哥只是比常人更为直率罢了。

身为警察,他从未装模作样地说自己在执行正义,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来判断善还是恶,勇气取代了犹豫。因此他一直觉得哥哥实际上是个相当帅气的人,纵然有困扰也会干脆地解决,也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

但这样的性格总是会吃一些亏,所以他知道哥哥的工作并不顺利,时时遭到别人的误解,有时候平和岛静雄也会认真烦恼,这就是另一种意义而言的“幼稚”。

尤其是遇到折原临也以后。

 

从很久以前就持续的一个定律,每次回日本,都要有些小麻烦。

平和岛幽坐在副驾驶座上,翻着从机场带回的娱乐杂志,撑着脑袋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正巧撞上了晚高峰,高速公路堵车堵得一塌糊涂,一眼望不到头,驾驶座的司机不断道歉着说到前头的出口就换另一条路,一定可以保证在约好的时间之前到达片场。

他无所谓地戴回了墨镜,半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长时间堵车带来的疲劳感让他犯困,不一会儿意识就模糊起来,半梦半醒之间,隔着半透明车窗就听到了刺耳的汽鸣,他皱着眉睁开眼睛,身边的司机正骂着突然窜出来的车辆,车子正要打转,车窗外一掠而过商场建筑物的巨大广告牌。

有什么刺了大脑一下,他摘下墨镜,半是摇下贴着黑色膜的车窗,外头窜进来的风立刻打乱了他的头发,因而不得不去用手指压着它,视野才变得清晰。

没有回应司机疑惑的询问,确认一般的,又看了几遍那面广告屏幕。

车子很快打过弯去,广告也切换了别的图片,平和岛幽关上窗,慢慢正坐回去,回忆着刚刚见到的那几张黑白模特图。

那上面的主角是一个黑发青年,皮肤白皙而身材瘦削,并不是这类广告常见的模特类型。

如果不是他身边那个人的话,可能他都看不出那是以性感为卖点的杂志照片,反而像是什么颓废的艺术照。

照片上同时出镜的半裸的,身材高大的金发男性,尽管像是故意处理过一般只让他起了衬托作用,只露出了些许侧脸,但自己的哥哥,他不会认错。

 

#

 

晚上到约好的咖啡馆的时候,他单独坐在角落的位置,快翻完了手边的小半本书的时候,平和岛静雄才出现。

他甚至还穿着警服,进来咖啡馆的时候引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抱歉,幽。」

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平和岛幽只是推给对方一杯牛奶,「没事,我也没等多久」

警察的工作总是很忙的,他每次回国平和岛静雄却没有一次迟到,为此他都有些怀疑,哥哥是否因此抛下了工作不顾。

有可能会得罪更多的人。尽管如此考虑着,但平和岛静雄不是会在意那些事的人,他也就觉得没有必要去问。

因而这次的迟到就更令人在意。

「比起这个,哥哥你最近工作上有什么麻烦吗」

「嗯?」像是好奇他会这么问,接过牛奶的平和岛静雄稍微调整了一下椅子的位置,「没有,幽你不必担心我的事情」

依旧是这样,什么都没有告诉自己,虽然清楚哥哥只是觉得“不值得让自己家人忧心”,但意外碰到的事情实在有些突破他一贯的印象,所以幽难得地,决定追问下去。

「哥,你现在的工作,是不是和一个明星有关?」

金发男人摘下警帽的手停顿了一下,果然,那张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讶。

他在那之后就立刻去网络上搜索了那几张照片,没多久就查到了黑发青年的身份,随意地翻阅了几篇报道,“绝境重生”、“演员转型模特”之类的词语覆盖了最近关于他的报道,再往之前,他终于查到了平和岛静雄的名字,只是顺带一提的,为了保护公司新人,而聘请了警署的平和岛静雄警官作为全职保镖。

「是叫折原临也?」

平和岛静雄喝了一口牛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出语言似的,「是的,最近在保护他的安全。」

他又等了一会儿,才确定了哥哥没有下一句话要说。

这是挺少见的,虽然他不愿主动提起自己工作上的事,但只要家里人问了,平和岛静雄总是会好好回答的,而不会是如此显然的“不愿意多谈”的氛围。

「工作很麻烦?」

「那倒没有」立刻反驳了,继而金发男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仰头灌完了剩下的牛奶。

只是听到一个名字而已,他却少见地显出了焦躁。

「但是你看起来很烦恼啊」平和岛幽不客气地戳破了这一点。

当初平和岛静雄突然下决心做警察,家里人问他有什么具体原因的时候,他说出了个单纯的不可思议的理由。

为了磨砺掉自己暴躁的一面。

那语气就像,为了锻炼身体而决定去跑步一样。

直接,简单,就这么决定了一辈子所从事的工作。

然而他觉得哥哥的做法没有错,实际上当上警察以后,枯燥的公务员生活的确让他的性格变得沉稳许多,只是更加孤僻了,他不擅长交际,喜欢按自己的想法来,多少有点憋屈的意味。

就好像是把不定时炸弹藏起来了一样,只是缺个导火索。

现在导火索出现了。

「绝对是你看错了」

看来他的哥哥并不想谈及这个问题,平和岛幽考虑了一下,还是打住了这个话题。

 

 

2.2

 

终于那扇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时间已是凌晨两点多的样子,折原临也揉着眼睛,看到客厅的灯亮着,沙发上平和岛幽正半躺着看书。

「你还在?」

平和岛幽抬眼瞥了他一眼,「今天太累了,所以打算先在你家客厅打扰一晚。」

折原没说什么,拖拉着脚步挪动到他面前,坐到离他不远的沙发垫上,抱着膝盖陷了进去。

「你是不是太清闲了点,总是往日本跑。」

他对这说法并未反驳,合上书,他朝着青年的方向,「防止朋友酒精中毒而已。」

「这样……」折原立刻拉开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总是操心多余的事」

又来了,这微微带刺的态度。

折原临也在工作上的表现几乎是无懈可击,不会流露出丝毫真切的个人情绪,可在这之下,与其说他没什么个性,倒不如说和舞台上正好相反,微微孤僻,带了些暴躁。

是的,每次碰到他像这样,几乎在同时,那个人的模样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对着自己说着些关于眼前的青年的话。

平和岛幽知道说出那个名字需要更多的沉默和不在意,思忖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糊弄过去,「我看这堆酒瓶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折原开始在沙发上摸索起遥控器,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我看你是忘记了……」

他打开了电视,随意切换起了频道,然后停在了无聊的晚间新闻上。

「我自己就是医生,死不了的。」

「酒精中毒和外科手术可不是一回事,我想你对此有什么误解?」

「我不需要」青年果断地再次拒绝他,「喝酒抽烟都是人生自由,没有烙印就什么都不是。」

晚间新闻里突然出现了折原临也的脸,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新闻,屏幕闪了一下,就立刻跳去了别的台。

捏着遥控器毫不犹豫切换的青年一副嫌恶的样子,在自己发问之前就语带疲惫地,「很厌倦罢了」

电视里的折原临也和眼前这个不太一样,保持着完美的笑容,说着得体的话。

当然他清楚那不过是演技。因为谁都不喜欢看见自己装模作样的影像。

「我哥……」他的话只开了个头,另一个人没什么反应,他也停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折原没有等他下文,像是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似的继续着之前的话题,「就算是你哥,还不是抽烟抽个不停,迟早……」

他立刻住了嘴,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变得有些恼怒,转移了话题并且胡乱指责,

「你太自以为是了,不用总是来做好人,再继续这么说的话搞不好我会发火。」

平和岛幽莫名再次被扣上“多管闲事”的帽子,他甚至认真考虑了一下自己是否真是陷入了自我满足,然后觉得兴许真是这样,但又无法赞同。

折原握着遥控器,停在了一个电影频道,里面在放着什么战争片,总之都是枪林弹雨一类的画面,轰隆隆的火炮声几乎盖住了他的声音。

「不要因为自己是他弟弟,就觉得自己要有什么责任感了」

他不再说话,气氛一瞬间沉默下来。

平和岛幽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有些多余的同情心,同情心这种东西只显得自己卑劣,不配成为一个合格的朋友。

不得不承认,折原临也每句话都说得很对。所以才难以和他交流。

像是为了平复混乱的思绪,他没有看向折原临也,转过身,也跟着一起看起了那部无聊的战争片,里面的演员他认识几个,更多的是血肉模糊的炮灰角色,他分不清那些ABCD,主角的脸也是灰蒙蒙的,炸弹声一开始很吵闹,十分钟过去后,机械化的重复下,单调的轰炸声反而像在催眠一样。

到20分钟的时候,跳出了一个对话框。原来电影是付费频道的,只能免费预览20分钟。

十秒没有操作后,电影又重新跳回了开头开始播放。

他们又看了第二遍20分钟,稍微补充了最开头的一些镜头,后面都是重复的,平和岛幽不知道折原是不是故意的,像在报复自己一样,电影开始了第三遍的前20分钟。

到第五遍的时候,他忍不住扭过头,发现青年依旧盯着屏幕。

不,他闭着眼睛。

平和岛幽从沙发上下来,走近青年,发现对方已经保持着蹲坐的姿势睡着了。

重复了五遍的20分钟,像是要把酒精与睡眠之间那点清醒时间全部排除似的。

他对这做法非常不赞同地皱起了眉,拿过折原手边的遥控器。

关掉了电视机,平和岛幽下意识地再次四处打量这个公寓。

全都是独身青年居住的痕迹,他从酒柜上的照片看到茶几下方收纳台的杂物,仔仔细细地看过每一样东西。

他多少想找一点那个男人的影子。

令人失望的,什么都没有。

 

 

1.2

 

之后就有一点细小的变化。

原本就不是经常联系,再想联络哥哥却可见地变得困难,他的行动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手机常年繁忙中,偶尔打通了也只来得及匆匆说上几句话。

平和岛幽隐约猜到原因,只是他现在人在洛杉矶,无法亲自去确认,只能透过电波听到另一头勉强振作的声音。

遮掩不住的疲惫。

平和岛静雄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比起像这样勉强自己,他总是更习惯用沉默应对自己无法解释的事。

不禁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雇主,平和岛幽趁着拍戏间隙上网又去查了些折原临也出演的作品。

就和之前的新闻报道的一样,折原临也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只有些一看封面就很烂俗的偶像剧,他挑着看了些,觉得无聊得要关闭窗口的时候又看到一张混杂在一堆恶俗海报里风格另类的视频封面。

他点进去看,是折原临也目前唯一出演主角的一部电影,大概也就是“败者烙印”一样的东西。

电影在海边拍摄,剧本有些故作深沉了,色调也从头到尾的过于沉闷,只是折原临也扮演的主角那个平头造型倒是让他耳目一新。

他正喝着咖啡看到一半,经纪人不知何时走进来了,站在他旁边的时候瞄了一眼电脑屏幕,然后叫出来,

「啊,这不是那个吗,就那个人!」

她像是舌尖含着什么名字说不出来,手指着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我知道他,他最近在日本很有名」

经纪人是从他刚出道就跟在身边的,三十左右,办事虽然细致,却挺喜欢八卦聊天,所以经常就有她对着平和岛幽说个不停,对方却十句话里回一句,这样怪异的场面出现。

来到美国之后身边的人都被换过,她是难得的同是日本人的一个,私下她也会关注着国内的娱乐圈动态。

平和岛幽没有去帮她把那个名字说出来,就等着她继续下文。

「我挺好奇的,也去看了这个电影」经纪人也不管她都记不起屏幕里的人的名字,一个人兴致高涨地说了下去,甚至捂着嘴笑出来,「这什么演员嘛,演技太糟糕了,他倒不如去做模特」

「不要去嘲笑别人。」平和岛幽适时地打断了她,重又端起咖啡,「我刚出道的时候,和他也差不多。」

「幽君怎么能和那种小演员比……」经纪人话没能说完,兴许是接收到他略显冷漠的眼神,终于察觉到失礼的话说了太多。

她闭上嘴,不再妄作判断,只是有些紧张地盯着平和岛幽又去关了那个视频,喝完了手里的咖啡才对她开口。

「下午有什么通告?」

经纪人深感被大赦,立刻把之前不甚愉快的对话抛到脑后,翻起了手里的资料夹。

 

#

 

之后连续好几周,平和岛幽都没能拨通哥哥的电话。

他觉得不对劲,甚至托经纪人去查了一圈国内的小道消息,她人脉的确很广,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就跑过来,动作夸张地跟他讲折原临也如何如何傲慢,如何如何苛待身边那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保镖。

这下平和岛幽倒是真的惊讶了。

经纪人还在继续说自己的那些毫无根据的猜测,什么折原临也风评很差,脾气不好,又是半个gay,上次拍的那些照片里合作的男人和他扯不清……眼看着话题要歪到自己哥哥身上,幽立刻摆摆手说我还有事,径直丢下经纪人而去。

上次的写真他还能理解为是工作需要,平和岛静雄是纯属偶然的出镜,但这次,哥哥被人如此苛待还不爆发出什么大新闻倒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平和岛静雄的确是个懒得招惹麻烦的人,但这不代表是个委曲求全的人。

儿时小孩子之间流行过模仿动画片剧情的游戏,他们也参与过,哥哥从来都是扮演的超人角色,正气凛然,又有点固执。

以至于有一次的剧本是,超人角色在日常的生活中,面对老板的刁难不得不低头求饶,哥哥就直接无视了剧本,甩了一句“大不了不干了”,还踢了一脚虚拟的公司大门。

 

平和岛静雄做警察以来,执行命令从没有出过问题,但在这种可以说是无关紧要的场合,遭受到不公平待遇,他绝对该是第一个炸的。

一瞬间大脑里串接起很多东西,平和岛幽得出个模糊的可能性。

只有一个解释而已,能让自己的哥哥一再地反常,

——他在包容那个人。

 

#

 

在日本的酒店里收到了哥哥的邮件,他走到酒店的床沿坐下,用毛巾擦着湿发。

看了一眼屏幕上时间,刚好就从1:59跳转到2:00。

还有半个小时该去机场了。

邮件里只说因为工作的事情今天无法见面,非常抱歉害他白回来一趟。平和岛幽用毛巾吸着发梢的水分,单手随意地按着九键,只是说既然是工作那也没办法,下次再见面就好了。

难得的,一次回国的机会,约了平和岛静雄会面,他却在咖啡店里等了两个小时,没有等到在此之前从未爽约过的人。

原本是想问更多的事情,他隐约猜到原因可能与折原临也有关。

但以平和岛静雄的个性,搞不好因为迟到的事情,现在比自己更加苦恼,不发送这样的回复的话一晚上无法入眠也是正常的。

抽出时间对他来说并非十分困难,当时也只以为不过是推迟而已。

没想到之后就知道了火灾的事故。

这也是经纪人跟他说的,详细状况他也没有在意,但在最后听到了一句“保镖受了伤”。

事情已经过了有些时候,他立刻打了电话过去。

一时紧张,没有考虑到时差的事情,那头的人带着倦意的声音传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莽撞。

「没什么事,不必担心」

为了让他放心似的,平和岛静雄又补充了一句,「已经快可以行走了」

「怎么受伤的?」明明已经从经纪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他还是想去确认一遍。

「嗯……走下楼的时候没注意」

轻描淡写的,令他无法对那状况有所想象。

「你和那个明星,折原临也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知道自己问的是哥哥的私事,但鬼使神差般的,他还是问出了口。

「幽」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他以为平和岛静雄已经又睡着了,他似乎听到了轻微的叹息声,「我在考虑是不是要去接别的任务」

电话那头的回答是闪躲的,哥哥并不打算告诉自己详细的原因,只是在试图告诉自己一个解决的结果。

「哥……你要不要试一试呢?」像是要让对方更仔细考虑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让平和岛静雄去尝试什么。

「开什么玩笑。」那头立刻回答,语气似乎觉得好笑,但回答得太快了,像只是单纯地拒绝某种可能性而已。

「果然是这样啊。」

那头不说话了。

平和岛幽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说清,另一个人却做了清楚的理解,轻易地被套出话来。

哥哥对人真是太过坦率了。

 

#

 

隐约地知道平和岛静雄和折原临也之间有什么东西被戳破了,只等着一个决定。

他原以为那是他们的事情,没想到几天后会在片场碰到折原临也。那个明明应该呆在日本的主角。

严格来说也不是碰到,他只是回那个片场取个资料,路过的时候往正在拍摄的制作组那瞥了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青年。

之后也没有和他说过,折原临也不知道自己更早的时候就见过他。

他和照片、视频里的样子都不太一样,对其他人也一副礼貌的样子,不是传闻里的嚣张跋扈。

下一刻打光照在他身上,念着台词的样子又一下子变了,他们应该只是在试排,服装什么的穿得也很随意,但折原制造了一种氛围,以至于其他人都不自觉把目光投到他身上,神色也都不自觉地全神贯注起来。

那是和现在有所不同的折原临也。

他也不知道在遇到平和岛静雄之前的折原临也是什么样的,当时,那是一个过渡期,很短暂,他们有所交点。

经纪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身边了,这次她说的话让他想要点头赞同。

「下次,我们不如和他合作吧?」

 

 

2.3

 

折原从沙发上醒来,天已经发白,他发现自己就这么睡了一夜。

他晃着身体去了洗手间,刷完牙洗完脸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没有在客厅看到来访者的影子。

平和岛幽在这时候拎着袋子推开了门。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所以出去随便买了点早饭。」

没有去问对方怎么能虚掩着门就出去,青年只是打了个哈欠,靠着墙壁抱住双臂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谢谢。」

「中午我差不多要走了。」

把吐司和牛奶摆到餐桌上,平和岛幽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还有四个小时吧」

「嗯」折原点点头表示知道,他走过去拿起一片吐司,慢悠悠送到嘴里,像是尝不出味道似的咀嚼着。吸管被戳到塑料盒里,他这才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才喝了一口。

「太久没喝过这东西。」像是自言自语,平和岛幽姑且当作在和自己讲话,「感觉变成好学生了。」

青年笑起来,为酒精和牛奶之间给人的印象差异。

印象总是刻板的,明明只是个人口味区别,爱喝牛奶却有了一点软弱乖巧的意思在。

好孩子是不会喝酒抽烟的,总是被这么教育着,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依据。

但它们对身体有损伤,变成嗜好的确不好。

平和岛幽想起哥哥曾一本正经地告诉自己,然后不好意思地踩灭了手里的烟。

不太能以身作则呢。

他摇摇头,它们的确不能代表什么。

就像折原临也和平和岛静雄,酒精烟草之间,各自选了一个。

还剩几口的吐司没能吃完,折原把它连同牛奶盒一并丢进垃圾桶,他没去开新的酒瓶,从抽屉里取出了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点起鼠标。

「有工作的事情要处理?」

「对。」

他的手指飞快地敲打着,同时开了很多个窗口,联络着各种各样的人。

虽然现在是宅在家里,但折原临也的人脉实则很广,其中不乏许多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打字,发送,下一个窗口,切换,再切换。

不需要迟疑,发泄一般地与人交流。

动作有片刻的停留,指关节在键盘上犹疑地悬空,然后更快地按下去。

有思考空间似乎让他觉得烦躁,没过多久,窗口又一个个被关上,“啪”地一声,笔记本被丢回了抽屉里。

折原临也的脾气很古怪。

他知道这件事,也经常性地看到这样颇为神经质的画面。

青年像是和自己生什么闷气似的,抱着膝盖咬手指甲。

「会被嘲笑……」

似乎听到了这样的话语,平和岛幽微微惊讶。

「他不会嘲笑你的。」

单方面地去理解了对方的自言自语,话音刚落,果然被折原临也不客气地瞪过来了。

平和岛幽原先觉得,这个人并不了解自己哥哥,很多方面都是,要不然也不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才搞不懂他,一直都是。」

折原临也显然也这么认为。

些微的暴躁,孤僻,沉默,还有些别的东西。

也许没有自知,他多多少少有些熟悉的影子。

他和折原临也围绕平和岛静雄的谈话为数不多,一般都无法进行下去,总有一个人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继而沉默。

那个人离开,然后留下的人的时间,都确实地停滞在了某个地方。

平和岛幽觉得自己应该提早走了,自己留在这里的意义并不大。

 

#

 

推开了公寓的门,与单调阴暗的室内不同,门外一片晴朗。

他打通了电话。

「现在回去。」

 

 

1.3

因为拍摄太过繁忙,晚上拿出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昨晚忘了充电。

用了移动电源连接上之后,刚开机,就有有显示着来自平和岛静雄的两条未接来电跳出。

一条是中午11:30,一条是下午4:30,都是掐在饭点的时间。

平和岛幽考虑着时差的问题,猜那边应该有比较重要的事情。

哥哥不常主动打电话过来,怕打扰自己而多数选择发邮件的方式,连续两次电话,可能是有些不知道如何用文字说明白的事情。

稍微有些直脑筋,一封短短的邮件可能重复用上相同的词汇四五次的人。

正想回个电话过去,屏幕又亮起来,这次干脆地点下了接听。

「抱歉,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

「今天手机忘记充电了,有什么事吗?」

「上次说的,我被安排了别的任务。」

「确定了吗?」

「嗯……出院后立刻。」

单纯的工作调动,哥哥不至于特地打电话给自己,他想对方已经到了一个别无选择的境地,然后理不清的事情变得更多。

对既定结果有所焦虑,等于存在后悔。

「哥,你告诉他了吗?」

「还没有。」

或许这也是苦恼的一个地方。

是至关重要的苦恼。平和岛幽想,切断原有的联系只是一个分支点,之后才是选择,决裂或靠近,这取决于那份坦率是否足够明确。

「哥哥你,是怎么想折原临也的呢?」

手机发出“嘟——”的声响,似乎电量有些不足,他皱皱眉,在放下它去确认之前听到了那边的回答。

「最胡来的人。」

男人用沉闷的、压抑的声音,断断续续说起来,总算串联成一个完整的形象。

脾气阴晴不定,猜不透是个什么脑回路,任性而又咄咄逼人,让人吃不消……都不是些什么好话,平和岛静雄的声音小下来,像是觉得前面的话都不适合似的。

「我会考虑告诉他的。」

#

平和岛静雄这一考虑就是几十天过去了,他发来邮件,自己最近的任务比较机密,或许不能够即时联络。

平和岛幽立刻回了一封过去。

告诉他了吗。

——没有。

这次决定了吗。

——

过了一晚都没有回复。

他知道哥哥其实是挺固执,甚至稍微有点古板的人,他猜对方也像此刻一样,在邮箱里编辑着信息,收件人是折原临也,最后他又不断去点击放弃草稿。

过段时间,可能会回家住一段时间。

平和岛幽第二天发了一封这样的邮件过去。

这次回日本并非忙里偷闲,而是有工作要处理。

正是和折原临也有关。

助理带着一份企划案,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合作的事情谈成了,等折原临也现在的电影结束不久,就可以去日本住上小半年的时间。

这件事他也没有告诉过折原,当初会和他合作并非在他因电影得获大奖之后,而是计划已久。

#

拖着行李箱的拉杆,推开门的时候玄关处摆着一双黑色的皮鞋。

果然,哥哥也回来住了。

他这次回来没有提前通知,似乎赶上了父母不在家里,行李箱被暂且放在了客厅里,他扫了一圈,没看到平和岛静雄的身影。

刚准备去卧室找找的时候,余光就瞥到了正靠着墙壁,坐在阳台的地上抽着烟的人。

他依旧穿着藏蓝警服,帽子没有戴着,比起以往任何时刻都显得沉闷,阳台的一方小小空间被隔绝开来,透过玻璃门显得不真切。

迈开步子,门被拉开的声音让平和岛静雄警觉地扭过头,在发觉是自己以后又立刻放松了下来,「幽,回来了么。」

平和岛幽看着他把指尖的香烟碾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那里面已经有了七八只烟头。

「嗯。」

在对方来得及说些别的什么话题之前,平和岛幽紧接着开口。

「哥,我今晚会去见折原临也。」

金色的瞳孔有刹那的缩小,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会和折原临也有所联系,还是仅仅是对这个名字做出的反应。

「和他商讨合作的事情。」他解释着,「接下来几个月都会留在日本。」

平和岛静雄没有说话,或者只是在思考可以说什么。

玄关处传来声响,他扭过身,原来是父母在这时候回来了。

「哥,现在,你随时可以做出选择。」

平和岛幽留下这句话,拉开玻璃门又重新关上,让对方继续身处一个单独的空间里。

实际上,他说的话是错误的,不仅是现在,平和岛静雄一直可以做出选择,比起见面,或许一封邮件就足够了,能解决所有问题。

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催化剂,让选项至少不再停留在逃避上。

父母对自己的归来非常高兴,被拉着说了好多话,从最近拍的戏到美国的地理环境,胡乱地扯了好多事情,等告一段落的时候,发现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只有不到一小时了。

「那我先出趟门。」

他和父母暂且告别,想去行李箱里拿些东西再出门。

封闭阳台处的玻璃门在这时候被拉开了,平和岛静雄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却不管不顾地,朝自己走过来了,他像是考虑着,短暂的沉默。

「幽,我……」

他停下来,等着对方后半句话。

平和岛静雄又粗暴的抓起头发,他像轻声叹息,更像是喃喃自语。

「想见他」

#

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平和岛幽端起咖啡,坐在餐厅角落的位置。

助理在不断的接起电话,时不时转过来询问般地看他,他只是点点头,助理便又回答着,没关系,幽平先生还在餐厅里等着。

一道雷劈下,他靠着窗,视野里的东西霎时明亮起来。黑暗的轮廓透出浓绿,雨声哗啦啦得好像穿透了餐厅的墙壁,变得愈来愈巨大。

就像助理说的。

他还在等着那个人来。

FIN

 

Free Talk:之前在微博说会挑选出这几年来关于这篇文收到的五个文评放出,但我前前后后删过几次文,帖子也乱七八糟,最后就变成了有心无力的局面,大家给我的任何评价我都记在心里,也很高兴与大家交流。

在漫展的时候经常被人问问题,还笑着自我调侃,这本是“没肉,BE,是刀”本,淘宝甚至有人前后问了我几次还不够地又问了大家结局是不是BE,当初的我对此并不看重,现在也不后悔写了这篇文,这就是我心目中对静临最适合自己的回答了,瓜子太太的那张插图也是我觉得对它最好的一个诠释。

这个番外的诞生和我几年前预期的并不一样,大概是前一年遇到的人和事让我的想法有了不少改变,希望即便在黑暗之中,也能有所温暖存在,能有期冀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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