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修版:
1.0
炙热的大地烤灼,连着下了几日的积水也经不起这般摧枯拉巧的势头,半个下午就已经干了七八分,硬质水泥路面被照得白森森。
被晒得迷迷糊糊大脑炸裂,迈出去的步子都很勉强。
走出便利店已经有五六分钟,再折回去避暑片刻未免麻烦,索性这么魂半出窍着拖拉脚步,只想快些结束这酷暑折磨。
显然有人和我不一样,整个人呆在马路·边一动不动,明明三步远的距离之外便有一片阴凉树荫外,我只当他死要面子活受罪。
年轻人,耐性却不错。等我磨蹭着快走远了,才下定决心一般朝我走过来。
八月的阳光闪着光的泛白,干冽近乎纯粹,朝我走来的少年一头金发甚是扎眼。
停罢。
耳环,打过唇环的痕迹,牛仔裤,沾了泥巴的破篮球鞋。
勉强也算随了潮流。
少年拘谨的笑起来,分明是还不能够适应应承人的那一套,在他职业化的过分的笑容面前,我先发制人,打趣道,“想问什么?”
他呆滞了那么几秒,笑容僵硬起来。
“你怎么……”
“最近的记者都是你这个样,眼镜,鞋子,假笑,哪处都是一股子奉承样。”
他不说话了。连笑也不装了。
初出茅庐的小子,被我这样难对付的演员这么调侃,确实勉强。
“还有,脖子上挂的东西掉出来了”
名牌清清楚楚写着,【纪田正臣,xxxx传媒】。
少年懊恼的把牌子收回外套里头,抬起头的时候几分不甘神色。
“我知道你,昨天预约的采访,取消了是吧。”推掉几个日程再普通不过,再过几天我兴许都不记得有这档子事。
“我明白您不喜欢接受采访,可上头偏偏让我负责跑你的新闻,我已经这么追踪了半个多月……采访的机会没了要再等半年……”
说话倒是实打实的,兼含抱怨指责,省却了一堆虚的客套话,也免得日头底下多站一会儿。
他这莽撞的模样倒是有熟悉感,咬着唇的样子也透着年轻的活力,是圈里少见的单纯。 一张小脸白白嫩嫩,就是去当个歌手演员也绝不吃亏。
这样的性格去在娱乐圈滚一圈,是能有所教训的吧。
我未免心眼太坏,欺负人家年纪轻轻,我却尽想一些肮脏事。
“手机拍照也是可以的”
“诶?”
“你运气好,今天天热,给你撞上了。正紧新闻没意思吧,你想问点什么?”
娱乐圈里这一套,歌手演员自己再努力也是不够的,底下人,眼巴巴等着看的永远只有笑话。不愿也好主动也罢,花边新闻总是比形形色色的音乐戏剧有趣,聪明人就得学会厮混其中,又能全身而退。
折原临也是什么人?
演技无论怎样也得看饭是愿意捧杀还是踩下,混得下去,还混了这么十几年,靠的还是对着狗仔的老练和刀枪不入的暧昧态度,别人探来摸去弄了十几载光阴还是不明白,到最后地位不上去都难。
最算得上经典的说法是,折原临也是个从来不懂讨好粉丝的人,性子一来也常常毫无音讯,但就是有让粉丝死心塌地的本事,快30了也是每年拿奖拿到手软。
所以对着这样显然是“老油条”的演员,纪田正臣那副不相信的表情委实正常。
“跟我来吧,我正巧今天有事要办,你路上问我。”
“录音拍照都随你,只要问的东西别过火。”
跟着我迈开步子的牛犊子默不吱声了五六分钟表示同意提议,又终于在我把右手提着的便利店袋子甩到左手的时候提起勇气单刀直入,“重要的……”
“什么?”
“关于您……折原临也,重要的人的事。”
2.0
重要的人可以有很多,即使是那些每年都会消失再出现的一批批粉丝,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没了她们我就没了收入来源。所以我打从心底里爱她们,有多爱,不清楚。
纪田正臣这个问题问的未免过于容易让人钻空子,即便不必是我,其他的明星照样可以轻松敷衍过去。
但我还是在万千人选里头挑了一个,把他作为这个故事的一个主角,其他什么人都是配角。
我不知道这个故事会需要多长的时间,但我决定在到达终点前都好好说下去,让它起承转合面面俱到,绝不让纪田正臣觉得它平淡如白开水有上当受骗之感。
我很敬业。
走出大道的不久纪田正臣就发觉了不对劲,漂亮稚气的小脸带着悔和疑,“这是要去哪?”
“跟着走就是,半路问别的事不是好记者。”
小路不好走,手上提的东西也很重,我在想里头的东西会不会被太阳给照得融化,并且心生紧张。
“你怎么混的这行?”
“大学因为兴趣所以学了传媒。”
那证明现在不是因为兴趣。
这样一个单纯的新人,我想象他怎么在日复一日的机械的等待和失望里,被磨掉了梦想,终于什么也不剩。
午后的太阳正是炙热,用手去掂了一下袋子里的东西,确认好它的温度的时候换了个语气。
“不知道你那时候有没有接触到这行,那一年我刚出道,被一个狂热的女粉丝追踪,知道吗?”
“这个我查过,因为是大力捧的新人,娱乐公司这边很紧张,还安排了警察24小时保护。”
“是啊,真是兴师动众呢。”
放到现在的话,一个发展的自成一格的演员,公司除了安排活动,是万不会这么用心去保护的。
新人嘛,什么都还没遭遇过,未来也很长,很多东西可能就会容易的把他扼杀掉。然而呆这么久了,什么情况都应付过,按理不会让人操心。我就是这么从被千人万人宠着的新人位置给赶下来了。
“寄刀子寄血书,饮料动了手脚,演出服被划破,现在想想都是很普通的伎俩啊。”
纪田正臣没接话,脸上又有了那种懊恼的神色。
“难道对您重要的人就是那个女粉丝吗?”
几乎要笑出来,为他这样急躁而没有水准的反击。
“你说是就是。”
“……”
“知道那时候被派过来当我贴身护卫的警察的名字吗?”
“……”纪田正臣抬起眼,眼珠子里是容忍不下去的怨。
“平和岛静雄。”
说出口的同时心上恍然被人用力开了一枪,才知道过去多久这个名字也是不该提的禁忌。
眼角瞥到少年略微惊愕的神色,我提醒他这件事该好好记下来,是他今天这趟的目的所在,所以又重复了一遍。
“平和岛静雄。”
3.0
出国留学,吃洋墨水七八年,顶着博士头衔回国,父亲对我前途自然是寄予厚望。
手术刀拿在手上第一次察觉到颤抖的时候出了一条人命。
不知道父亲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把这件事挡下来,年轻的外科医生折原临也在做手术的时候,因为患者已病入膏肓,回天乏术。
知道是医疗事故的人都被遣散,送到国外或者从此不能入这行,只有院长的儿子折原未受影响的继续原来的生活。
我是爱那一个个病患的。
在那个死去的人的家属对着我痛哭流涕的时候我这么想。因为他们这一生,最刻骨铭心的时刻只能依赖我,不管是不是知道我是谁,命没了,还谈什么其他。
父亲待我一如从前,给他能给的一切,把我的前途铺的一派平坦,我信他是对我全盘信任。直到我拿着选秀通过的单子,给他递上了辞呈。
分别的时间太久,我对眼前的中年人的记忆少的可怜,可能还不如家里的仆人养的那只懒散温驯很亲近我的金毛犬来的深刻。他一如以往的沉默寡言,让我摸不透他的想法。
却也难得动了怒,把辞呈摔在我脸上说要是混不出点名堂就不要来见他。
母亲在我脑海里的印象是更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的女人,我从不想象她是不是比父亲善解人意。
老一辈的故事我不清楚,就好像每个孩子见到的父母总是成熟实际的多,总难以想象他们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曾活泼疯狂过。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总之我所认识的父亲就只有他的后半辈子,沉重的抬不起来书页。
所以忤逆的折原一声不吭,背包袱走人。
人都要走了自然没什么好顾忌面子的,我把能弄到手的钱都带着,开着我的玛莎拉蒂出了建在半山上的家宅,离了那个豪华气派的中世纪风格的大宅,在外面清净之地买了个小楼凑活过日子。
那条金毛很舍不得我,吐着舌头绕着我的脚踝拼命的打转,我犹豫再三才克制住了背着刘伯带走它的冲动。
#
靠着年轻时的冲动去投身演艺生涯到底缺了考虑,终于杀出了头接拍了第一个电视剧的时候我还在想里头是不是有父亲的后山成分在。
而彼时我已经把钱败的七七八八终日自己做饭烧菜,发展到这地步也不指望转做商人或重操旧业。
第一次拍电视剧的时候是什么情境早已忘了,似乎是个和可爱女孩一起演的偶像剧,不过是摆摆侧脸耍耍帅,剧情狗血幼稚,上不得台面。
自己是不满意那样一个角色的,却惹来了莫名其妙的追捧,靠着一副好皮囊成了新晋的娱乐圈宠儿。
那当口正是紧要,一个沉迷可能风光一时,做个靠脸蛋的偶像派,红了几年也就被淡掉忘掉。不能跳出来成功转型的话,我也别想混出名堂。
公司紧锣密鼓给冉冉升起的新星安排了一大堆的通告,看着满条目的娱乐综艺节目忍不住叹气,万不可操之过急,现在还得在偶像这块打拼几年,哄得一些粉丝把我捧上去。
迷恋艺人脸蛋的女孩总是多多少少失去理智一些,现在我的影迷里也不乏从当年一路走过来的,眼睛里却没有了当年的疯狂的占有般热情,取而代之的是含着敬意的憧憬。
当年从冒着粉红泡泡的一堆女孩子中间风风火火杀出一个狂热饭,那时我第一次收到带着沾了血的小刀的礼物,一时愣在原地,直到经纪人拍拍我肩膀说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每一个娱乐采访节目,底下坐着的幸福的粉丝,夹杂于其中的不明的燃烧的爱恋目光,毒辣辣射向我像是索命。
碎掉的演出服,晚上接到的没有声音的电话。
我那时第一次了解到爱是可以这样张扬而专一的,不必像我,都小心翼翼藏在心底去爱很多人。
那个女粉丝到现在可能会觉得自己好笑吧。
#
“也有可能,那会是她念念不忘的青春。”纪田正臣一脸老成的插嘴,在我否决了她的有时效的爱的时候肯定了她的热情。
“谁知道呢,她会怎么想。反正我是够呛。”太阳似乎下去了一丁点儿,脚一拐,在少年不满的目光中再把他带去更崎岖的小路。
“我和平和岛静雄第一次见面吧,就觉得他很讨厌。”
拥有着健康高大体型的男人,戴着墨镜,皮肤在阳光下晒得微微发光,几乎令人羡慕。
那时候我大概是娱乐圈里文青型的明星,说白了是个小白脸,身体也单单薄薄像是发育不良。
我讨厌这样一个和我相反的人。
还在走偶像路线的我完全不敢动那头服帖的黑发,一个板寸,自己爽快了,粉丝们却要呼天抢地黯然神伤。
所以看到那个被一身警服包裹着,身形颀长健美,隐隐透着力量的男人那一刻,就很厌恶。
事实上很多年以后我知道我嫉妒平和岛静雄的不只是这一点。
包括他说话的习惯,对人的体贴照顾,沉稳的气质,打起架来利落的动作……也包括他见到我的时候那副不会伪装的轻微的不屑。
一个大男人要特地找警察对付一个丫头的确可笑,但他说话的时候口气却挺温和,“你好,我是平和岛静雄。”
“刚出道,没什么名气的新人。”想起自己当时带刺的态度,不禁有些怀念了。
“折原临也是吧,这几个月我会负责你的安全的,放心吧。”
“新人也没什么,我弟弟也是个演员,从新人一步步走过来的。”
#
“诶?”纪田正臣接过我递过去的袋子,听到我懒散的吩咐,“手有点酸”
“哦…好,好的。”少年单纯的被惊吓,我淡淡应了一声继续说。
“那时候有个红去了好莱坞的演员,童星出身,现在好像做商人了吧,你知道吗?”
“羽岛……幽平?”
半响我没回答他,细细回想当时的自己,知道了眼前的警察就是羽岛幽平的哥哥,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分明是被糊弄住。
他是谁的哥哥,都无所谓。
把他无心的话当成是炫耀的自己,才是多虑。
4.0
上一次和羽岛幽平通电话的时候刚得了个小金奖,他人还在美国,说是要摆庆功宴,被我慢悠悠回绝。
“得了奖当然高兴啊,哈哈。”兴许口气实在敷衍的没劲,羽岛幽平也不再劝我,就这么不联系到了现在。
也是,总对着个空壳子,谁都会觉得没劲吧。
我该花点心思让他不觉得自己毫无用处的,毕竟他是那个人的弟弟。
可毕竟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费尽心思想爬到最高位,以更好地决裂过去的折原临也。
我在努力潜逃每天都出现在面前的未来。
5.0
走到山路的时候我先拐去了凉亭,在纪田正臣直逼的目光下慢慢坐下,“快到了。”
少年谨慎的拿出录音笔,预料到了这暂时的停歇意味着故事的讲述,可以不再受限于里程和疲劳。尽管这样走到半路歇脚的我,看起来实在缺了朝气。
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膝盖,我在身上的热意逐渐消退的时候开了口,说了很多,关于那之后的事。
到最后喉咙发干,我向他说。
“袋子里的酒,给我一罐。”
#
女粉丝到底年纪还小,看我身边跟了警察知道动了真格。过头的事不再多做,只偶尔打来些骚扰电话,查出来还是公共场所的电话亭。
我安生了个把月,迎来了新的麻烦。
在出道一年后接了第一部电影,晦涩的文艺片,是转型的好机会。
只要能抓紧这次机会,得了大奖,那离开小演员的日子指日可待。
片子是在海边拍的,导演也是新秀,故事很有新意,也很压抑,我试图发挥自己全部的演技,扮演另一个人。
第一次把那病怏怏的发型毁掉剪了个短发的背叛的快意,现在的我却是不会懂的。
偶像派的折原临也,拍的第一部电影,造型失败,演技浮夸,票房口碑一塌糊涂。演艺地位一落千丈。
那是当时报纸上的头条,过了些日子,那些冰冷的方形版块上,折原临也的名字几近绝迹。
我觉得生活真是很有意思,小说上看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身边的人,在我决心抛弃偶像路线的时候,都聚集过来,对着我笑。后辈前辈都怕我成功,又希望我能往这个火坑跳,那些笑里有畏惧。现在,火坑跳了,人也毁了。
我一无所有了,他们还是笑,却躲起我,是怕招惹麻烦。
人情冷暖的道理我明白,只是在想输的这么一败涂地还能不能回去见父亲。
平和岛静雄那段日子敬职敬业,看我颓废在小楼里就呆门外提防着女粉丝冲动的闯入,完全不嫌弃我已经是个丧家犬。
公司到底是想起了被雪藏了快半年的我,经纪人把我从满屋子的垃圾里拎出来,告诉我事到如今我只有回去一条路好走。
很奇怪公司为什么还肯花钱聘平和岛静雄跟着我,没放弃我,只以为是大公司,花的钱多了,觉得浪费一点也没什么。
现在我懂了沉寂半年才是有它的道理,这样一来我才能符合他们培养好演员的标准。
忍耐得住,经历过绝望,不抱天真念头的服从安排。
真不愧是最有名的娱乐公司,手段也高明。
纪田正臣末了咳了几声,别开眼睛,似是有些不忍。
真可笑。
做记者的,这种事总要习惯见到。
所以不可以在一个艺人走下坡路的时候就看不起他,因为他会记住笑的都是哪些人。
6.0
到片场的时候不免要受冷嘲热讽,之前耍性子蜗居半年的折原临也,在没多少人还记得的时候重返娱乐圈,当真笑话。
粉丝们总是善变的。像我这样的受宠的中流水平,有时候休息了那么一个星期,可能新剧出来,就已被后起之秀赶上,更别说颓废了近一年,回来的时候大家看看热闹,表现的不满意也就真的要被冷冻雪藏。
所以经纪人给我接的case势必要让人满意,也势必要擦枪走火搏上一搏。
那是被逼急了的艺人才会踏的步子,我别无选择,在镜头前脱光衣服,从和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躺在床上做一些暧昧动作,到最后独自站在装了水的玻璃空间,水从上头喷下来,只松散的批了件白衬衣,眼睛被打的很疼,我还得一脸陶醉的抬起头眯起眼,好让摄影师把淋湿的画面拍的更为性感。
从上方淋下来的水紧贴着衣服,滞粘一如我可能感冒了的昏沉大脑。
拍这种照片容易提高知名度,拍差了,色情的标签,就算是恶名声也能在圈子里重新高调亮相。拍好了,为艺术献身,上的了知名杂志跻身模特行列也说不定。
消失半年之后我不再那么相信自己的演技,把自己放空到初出茅庐的心态,凭着最自然的神经去处于角色之下,绝不逾越。
即便如此,摄影师从头到尾皱着眉,直到这幕水中的画面出现,忍无可忍,喊了卡。
被念念叨叨了一个多小时,我明白自己的身材的确没多少看头,过瘦,过白,几乎没有肌肉,像个邻家弟弟,完全拍不了其他男星那样身材性感的照片。摄影师是这么向我抱怨了,也说和我拍照简直对不住那个女模特的牺牲,完全不搭。
这是天生的弱势,我承认,可我没有解决办法。
“我是拍不了,别的摄影师可能会愿意糊弄你。”老头子脾气挺大,外人看来是名摄影有他的个性,也对我负责。实则不过怕我这个演技没看头的小明星坏了他的名声,而且他说出口的话,外界要是知道了,我怕即使找了其他不糊弄我的摄影师,拍出来也只有色情这一条低级的路走。
临了鞠躬,抱歉的说先生我能力不够辛苦你了,看着片场的人收拾起来,七七八八的东西要被搬走,挺忙。
平和岛静雄身为公务员,挺负责的走过来帮忙出力,动手要搬走那个大水箱。
“等等。”导演看向他,眼底闪光,几乎是灯泡短路般一亮。
那一刻我懂了什么叫有人天生一副男主角正气凛然的样使摄影师欲罢不能,委实令人羡慕。
7.0
初次见面以后就没有近距离观察过他。
这个警察行事很是低调,离我几丈远,没事做的时候就在抽烟,连手指间都散发着烟草的气味。
他被要求着脱下一身贴合身材的蓝色警服,赤裸了上身的时候瞄向我一眼。彼时受了气的我抱着胳膊冷冷看他。
他是无意抢我风头,甚至被我看得有些紧张,眼神略有闪烁。
那次拍摄过程一片混乱,我怎么想自己都像B级色情同志片的主角,和一个高大的男人赤裸相贴,交缠紧贴,在水箱里几近可能的做挑逗厮磨,脊背处一道道电流窜过要我的命。
我也是声色犬马惯了,但和男人,毫无这方面的经验。
我第一次离他那么近,难免尴尬。
之前和女模特搞暧昧毕竟是不认识,我想的是表演另一个人。而现在是朝夕相处的影子一样的人,不经意就把自己代入角色。男人并不擅长这些,所幸导演只让他站着,做一些最简单的动作罢了。
全部的工作都是我来,我接近本能的去单方面的靠近,触摸他。直到最后索性记住了眼前的人是平和岛静雄,那个我竭尽全力嫉恨,却从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人,难得的机会,我要让他记住不完美的折原临也。
最后在导演的要求下,腰被扣住,被人抱在怀里。
我把下巴抵在他肩窝,感觉到淋下来的水挂在了睫毛处,保持半眯着眼,歪头亲了他的脖子。
我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
因为平和岛静雄的职业的关系他最多只在照片的成品里露了少许侧脸,坐在沙发上翻的时候忍不住啧啧赞叹,名摄影就是不一样,原来我跟男人拍照片色情度可以高那么多。
水箱那几张,照片里黑发的青年,揽着男人的肩膀,淋得透湿,深深的锁骨着实性感。
写真的前几张和女模特那几张走过场般的照片,躺在床上的十足艳照,男演员邪魅有余,但拉开那女人也差不多,完全是看不出欲望的成分。
吹了口哨,即便不是专业品鉴人,我也知道知名杂志里必有我的特写。
门口站着的人还是靠着墙抽烟,我走近的时候温和礼貌的掐灭了烟,问我有什么事。
自从初次见面察觉到了厌恶以来,我曾费尽心思的去在意他,然而单方面的较真只让自己脾气更为古怪,难以接近。
低谷期时,他从没有走过来象征性的安慰一句,但最后把我拉出来的的确是他。
我想这是他被迫的救赎,事实上即使贴的那么近,那也是假的。他从没有耐心去接近我哪怕一点点。
“那天,我一个人在水箱拍的时候,你走过来看了对吧。”
他挑挑眉,反问我那又如何。
你当然没有被拍进脸,但是你抱着我的时候的神情,和之前看着我在水箱里的时候一样,我是不会看错的。
你后来也有了反应不是吗?
平和岛静雄低下头,似乎又想掏出烟,逃避这个问题。
“想做我的爱人吗?”
“约会,接吻,做爱。那种关系。”
平和岛静雄的表情越发窘迫,终于在我靠近他的时候往旁边躲了几步。
“不是,只是因为身体……”
“再试一次怎么样?”
抬起头,盯好了他试图错开的灿金眼睛。
“时间不早了,今天她应该不会来,我先回警局了。”
那是我第一次让他也尝到那种挫败感,所以心情不能更好了。
8.0
“你真是让人受不了。”
“或许吧。”
“被人逼着做同性恋,他真不容易。”
靠着凉亭里一根高大柱子,我闭上眼睛,察觉到了困意,“继续了。”
懒散的语气,我想纪田正臣一定很不爽遭到这么冷淡的回应。
喝了一口手里的酒,热辣的滋味烫的喉咙疼。
现在经纪人也不会像以前那么紧张我,生怕我喝酒抽烟弄坏嗓子了。
#
那年我重又风生水起,登上了比起以往更高的位置,那组照片在美国知名杂志上得以刊登,新秀折原临也身价倍增,世人都猜测我是否要转行做模特。
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没有平和岛静雄,我压根就不是模特的材料。
凭着摄影的高明手段,外界的人并不知道那个露着后背的男人是谁,只以为是找来的群众演员,不配也挂上名。
真正的红和从前的虚假繁荣是不同的,以前只是大家凑巧电视里看到你,凑凑热闹。现在是一个个专程为了我看电视,少不得接受更多专业的批评。
娱乐节目的通告锐减,访谈类的增多,片约电视剧少了,电影多了。
公司在这时候才开始了转型的安排,可我却无论如何不觉得高兴。
偏偏在我受了教训,只求有一席之地的时候占到了以前汲汲而求的一切,其间的失落感很难说清。
那以后我才懂了你以为好的东西,其实拿到手也不过那么回事。
打了电话给父亲,他说,这样怎么够。
我还是没脸见他。
#
接下来的生活要轻松一些。
我开始接到更多的片约,每次都能稳稳地按兵不动,不看到满意的绝不为了一时人气接手。
但是曝光率是不能低的,所以铺天盖地的广告,公益宣传片卷来,每天,我都得化着一层层妆,从小丑到国王,从古到今,在几分钟的广告里拍足了五光十色的人生。
不知是否是照片的缘故,有一些广告的类型着实诡异,可公司让我接,只得硬着头皮上。
一款温泉广告,我被要求披着和式的浴衣,坐在石台边,伸出脚玩水,那次是我被导演骂的最惨的一次。
“更活泼一些,要有微微年轻的那种稚气懂吗?”
天知道我有多么厌恶自己看起来甚为孱弱的身体,肩膀很窄,皮肤太白,甚至要来拍这种标准意义上的小白脸男星会出演的广告。
拍摄过程并不顺利,挨到休息时间的时候导演还在不住摇头。
独自去了更衣室拿了瓶冰水,喝了几口才从闷热中缓过来,出门口的时候碰到了抽着烟的平和岛静雄。
正面遇见似乎让他觉得尴尬,踩灭了烟就侧过身,想让我过去。
“平和岛先生……”逆着光看到他高大的身形,那副无所谓的模样,那种上涌的嫉妒几乎要烧起来。
有些人拥有别人渴望的东西,却从不觉得有什么特别,这一点,比眼睁睁看着他炫耀更叫我无法忍受。
我很想把他拉下水,很想让他体会何为绝望,用包围他的地狱火焰照亮我心中的荒野——就是这样病态的加害欲。
“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可笑?”
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藏青色浴袍,露出胸口大片苍白的皮肤,两只脚在温泉里跑了太久,有些肿,踩在地上也很虚软。
“没有,”他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是一派自然的,“看起来挺好看的。”
我把手里的半瓶冰水悉数泼到他脸上,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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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无论在哪个片场我都好像在故意刁难他,在吃饭时间使唤他跑腿,不然就是指责他站的地方不对,影响我的拍摄,时不时把他赶到片场外吹冷风也不能抱怨。
很多人有些看不过去,私底下议论纷纷说我苛待员工,心高气傲,我没有空搭理他们。需要对我衣食住行性格脾气负责的只有平和岛静雄而已。
我让他除了睡觉以外的小时尽数归我,巴不得把他的时间塞得满满,不能容得进我以外的其他事。
平和岛静雄失去了人身自由,被无尽的琐事折腾的烦躁异常,在我偶尔退开的时候疯狂抽烟,连手指都被落下的烟灰烫的有些发黄。有一次因为我的捣乱,他没能见到短暂归国的弟弟,气的扬起手,甩了我一巴掌。
他比我看起来更惊慌,伸出手想摸摸那道红印似的,语无伦次的什么话也没说清。
我捂着脸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一句话也没说,高大的男人露出无奈又惊慌的眼神,最终落荒而逃。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表现过不满,有时甚至主动配合我,甚至会露出些许笑容出来。
他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把我的刺磨得不那么扎人,终于可以安心坐下来吃个午饭,不被我刻意的纠缠。
我有些被他的恒心打动,更主要是他过来跟我说了对不起,事实上他可能连哪里在何时得罪了我都不知道。
他还是一个很敬业的警察,我不再为难他以后自觉的调整到了以前的状态,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没受一点影响。
日子又倒退回从前,我们相处好像新认识不久的朋友,和睦中带着疏远。
之前的一切都好像只是我的闹剧,连他都在看笑话。
9.0
那一年红的发烫的折原遭到飞来横祸,险些丧命,一时一个新闻席卷了各大报纸头条。
那栋小楼究竟为什么会失火现在也不知道,也许是被逼急了的狂热女孩,也许是老头要惩戒我这个逆子。累了好几天赶在下午补眠。睡的正熟被卷来的热浪逼醒,紧接着就发觉脚麻了一片,一时动弹不得。
保持着镇定想等脚自然好转,卧室门口却被从外大力撞击,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平和岛静雄已经咬着湿毛巾闯进来,从大门口到卧室的路,我从没准他走过。
他看看我,发觉我揉着脚的动作以后不再犹豫,把我像扔麻袋似的丢在肩膀上往外面跑。
我看看他,额头鼻子黑了一片,狼狈的样子很是亲切,然后被扛上去,乖乖的把他带来的湿毛巾咬住。
楼梯那里他崴了脚,一块烧着的横梁木头打下来,身下的躯体明显剧烈颤抖了一下,但他还是带着瘸拐跑了出去,速度也并不慢。
出了小楼他把我放下来,我顺势瞅见他被烧伤了的右脚。
右腿受伤的皮肤像是皱旧的破布,烂了一大片,木头从高处砸下,崴了脚,骨头也移了位,伤的不轻,拖延的话大概要出问题。
那是我折原临也这辈子唯一一次对活人下跪,还他妈是为了拿布料帮他包扎伤口。
纪田正臣很不给面子的没有感动,问题很多的问我怎么拿什么,怎么包扎的。
算了算了。
我承认是骗你的,我没那么好心。
小鬼也有他精明的一面。
“你做什么了。”
“我的玛莎拉蒂就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
“里面有紧急医箱。”
“我现场做了次外科手术。”
男人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熟练的动作,然后被我提醒这里可没麻醉药,你忍着点。
一系列医护过程我倒是很熟,自认没出岔子,最后拿绷带包扎的时候他坐在地上,我跪着,上方的视线太过胶着,抬起脸,不知道自己笑的怎么样,脸上有没有沾血,效果会不会很恐怖。
“我以前是个医生,我杀过人。”
男人额头冒着虚汗,那么许多神经被横刀切断的滋味我知道,绝对痛到那滋味融进四肢百骸。
但他还是叹了口气,反应令人失望。
感觉到被人轻轻的摸了摸头,下一秒我伸出手,慢慢伸出去,抱住了那个人。
我郑重的告诉纪田记者。这绝不是因爱情而来的冲动,两个伤患之间,夹杂着怜悯的惺惺相惜罢了。
所以你快别拿那么肉麻的眼神看着我。
10.0
平和岛静雄的脚没被我这个杀人凶手弄残了真是万幸。
紧急手术做完他被我送去了医院,在那里,有消毒药水有护士医生,我乐得清闲,探望了他一次就没再去过,他救我是职责,我们的交集依旧不多,总隔了距离。
探望的那次我又问了他要不要做我的爱人,他说他没那个意思。
然后他问我为什么还要拿手术刀,我说你错了,医箱里没有手术刀,我用的是车里的水果刀。
男人脸气的挺黑,我险胜,笑着走人。
纪田正臣往手机上记着什么,忙的专心致志的时候抬起头问我,你当时很喜欢他?
不是。
酒要没了,算了算袋子里还有3罐,我扶住石桌,探起身,“再给我一罐酒。”
其实暑热已经解了七七八八,手侧的植物叶子还蔫巴着,日头却是小了,身上的汗已粘腻,我打算喝完这一罐就继续赶路,也只好抓紧说多一些。
“我不觉得是。”
羽岛幽平后来也问过我有没有喜欢过他,我说,真不是我敷衍你,但的的确确不是。
有时候是不能用一个喜欢来以偏概全的,憧憬,依赖,嫉妒,失落,欢喜,笃定的追求,自甘的卑微,这些看来并不美好的事,都不叫喜欢。
11.0
公司那边对刚大红的明星给了格外的关注,加倍小心是不是黑粉的所作所为,平和岛静雄负伤,又派了个人来代替。
叫门田京平的人比起平和岛静雄可能更为可靠一些,后者沉默做事,前者比起来多了一些照顾人的举动。
我觉得他有些像个大妈,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完全没把自己当警察保镖,可怕的自来熟。
然而他比平和岛静雄更像个警察,毕竟警察这种人,是群居动物。
门田擅长和部下同事沟通,擅长谋篇布局,说话具体领导力。比起来平和岛简直就是只孤独的小狮子了,总是喜欢一个人在暗处磨爪子,性格很好,但讨厌别人吵他。
也难怪门田身手不如平和岛,官阶却大了两级。
刚换成门田的时候我并没有任何抗议,甚至能在广告的拍摄结束后一起和他喝上一杯,开开玩笑,这种生活和平和岛静雄一块的时候,难以想象。
好的警察就应该学会和普通百姓打好关系,平和岛静雄这样的,至多及格,我若是领导,绝对不给他晋级,还要扣了他买烟的奖金。
我这人性格很容易认真,声色犬马中交往过的几个人,我都没敷衍过,但也只认定上天要你和我发生一段故事,这是不可抗力,但若要花超过预计的精力时间,大可不必,我挺怕陪进太多金钱以外的东西。
那时我说不定真把平和岛静雄给忘了,毕竟我这种人,一向觉得你情我愿,不答应也不喜欢多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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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半个月之后我得到了第二次机会,这一次,我拿着那部描述父子亲情的剧本,驱车回了家。
剧本写得很好,看起来感人真实,尤其那个儿子在最后,没日没夜的在照顾成了植物人的痴傻父亲,一辈子的不孝,最后在日复一日一勺勺耐心喂入的流食前得到了原谅。
故事的最后,苍老的父亲动了动手指,摔碎了杯子的儿子捂着嘴,满含泪水,一遍遍的祈祷着这不会是幻觉。
回去找父亲并不为我看了个故事就心生羞愧乌鸦反哺,我只是缺少感情。
我不能理解那样的父子相处,因为我想父亲要是有痴傻的一天我一定不会耗日子的去救他,倒不如让他死的舒心一些,不痛苦的活。
自觉对父亲感情浅薄,我只希望他能对我的拍摄有所帮助,哪怕只让我体会一丁点血缘上的亲近也够了。
之前我想见他时被拒绝,所以事先打了电话。兴许是火灾的事让他松了口,终于说也好,你来吧。
离合器踩到底,我用最慢的速度驶过半山上的宅子,常年的整修让它即使过了半个世纪也并不古旧,葱茏树木,琉璃石铺设的小道,黄昏下泛黄的模样显出些厚重感的气派。
仆人没有来迎接我,兴许是父亲的吩咐。毕竟我这个少爷身份实在尴尬,不来扯上关系也是明哲保身。
穿过长长的走廊,昏暗的道路没有点上油灯,最尽头开着的小窗透出亮光,离那最近的便是父亲的书房。
金毛蹲在门口,看到我的时候热情的奔来,挠弄了它的长耳朵,听到它舒服的呼噜声再起身敲门。
门没有锁上,轻轻一推,高高的书架落入眼帘。
第一眼并未看到父亲,转过头才看到躺在躺椅上沉沉睡着的中年人。
书桌上放了酒杯和半瓶红酒,我想他是有些醉,才在和人约好的时候大意的入睡。
父亲几年不见以后更老了几分,盖着厚厚的大衣,睡梦中也是皱着眉,他脸上皱纹多了,微微张着嘴困难的大幅呼吸着,明明刚过知天命之年,此时疲劳的模样却像个迟暮的老人。
我甚至能轻易想象,他弓着背,终日只能咀嚼过去的年华,直至喉咙出血的孤寂模样。
我不明白他给我取的这个名字,好像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强硬老迈的人,当年会有怎样的熠熠神采,年轻而有活力。
他让我见见他,现在见到了,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叫他醒来。
我没有忘了来的目的,然而有时候交谈是比不上一个足矣记住的画面的。
离开宅子的时候,空无一人,单手撑着下巴开车是,觉得稍微有点能体会那种渴望亲人还活下去的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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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回去以后我给平和岛静雄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一开始太蠢了,沉默半响问我是不是门田出了差错。
“是啊,全是差错。”
“工作的事也是,零零散散的不放在心上,工作时间只知道抽烟发呆,也没有赶跑过一次狂热饭,还在工作期间受伤住院,身为警察也太没用了不是吗。”
平和岛静雄静静的听,最后终于回答我,“对不起。”
“想要原谅的话就快点过来请罪。”
没有等他回答便挂了电话。
那天我学着父亲喝了些红酒,兴许是酒精发作,冲动异常,抱着膝盖考虑时间没有超过一分钟。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天空灰蒙蒙一片,风吹的有些冷,刚来的那一刻我就想回去了。
七拐八拐摸到了平和岛静雄病房外面,公务员受伤待遇不错,他住了个单人病房,也好,这样我站在外面的时候就不那么像个变态。
窗户的玻璃被擦洗的很干净,站在外面可以清清楚楚看见躺在病床上睡着的人。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睡脸,看起来几乎是人畜无害的安静,睫毛很长,皮肤也很白。我一直嫉妒他颀长健康的身体,此时他却是个受伤的病人,这让我觉得微微兴奋。
然后那漂亮的睫毛剧烈的抖了抖,一双琥珀一般的眼睁开,里头暗水波动。
动了动脚想这时候逃开,却已经被他瞧见。
眼疾脚快的在他惊讶的起身过来之前挡住了窗户框,扶着拐杖的平和岛静雄困惑的样子很有趣,他单手敲了敲玻璃,然后我掏手机,做了件很浪费话费的事。
瞥见他颇为费力的找出手机,按了接通键,开口。
“雇主命令你,现在,转身,躺回去。”
“可是……”我打断他,“可什么是,你是蝙蝠吗,居然那么容易醒过来。”
他被我念叨的没办法,只好一瘸一拐走回去,躺下,乖乖盖好被子,像个听话的模范生。
被那样一双无辜的金眸盯着,我几乎要有负罪感了。
平和岛静雄一定还没醒,否则怎么会一点低气压都没有的如此听我吩咐?
他没有挂电话,等我继续说下去。
借着酒劲,我冲着电话嚷起来。
“不管那个饭还在不在,都不准丢下我懂吗?”甩了一句命令立马开溜,第二天整个人悔到肠子青。
该死的酒精,我折原临也也有对人说那种话的时候。
#
纪田听到这么没品的爆料居然没有嘲笑我,真是难得。
明星折原当年夜半偷窥私会小情人,多么吸引人的新闻标题啊。
“你不觉得那像是我的告白吗?”
“以后你要学聪明点啊,不要有人告白的时候还傻乎乎的不知道。”
“你喝的有点多了。”
手里的酒快见了底,晃了晃,我看了他一眼,“可能又有点醉,我想睡一觉了。”
“现在?”
“嗯……”眼睛已经搭上,没禁得住诱惑趴在石桌上,“天黑之前记得叫我起来。”
“啊?哦……知道了。”
纪田正臣显然有些错愕,讷讷的回答。
“嗯。”
没有多理会他,我觉得我需要小睡一会儿,不然醉的脑子发昏,走山路会比较危险。
12.0
恍然间觉得非常非常疲惫,有巨大飞行器的响动和云的流逝,原本悬在最高点的心脏猛地跌入谷底。
“他在哪里?他在哪?!”
“妈的,该死的骗子!”
“把他交出来,他要躲到什么时候?”
场景错乱纷杂,各种各样的镜头在眼前飞掠,雨点打的浑身疼痛,鞋子早就不知道丢在了哪儿,赤着脚奔跑的时候脚底兴许出了血,麻木的疼。
猛地跌倒在地上,一双手出现在眼前,抬头的时候不远处的车灯打了过来,刺眼炫目。
大脑一阵钝痛,我醒了过来。
纪田正臣看着我的时候眼眶瞪得大大的,显然受了惊吓,我第一件事便是抚抚额,稍稍缓解了疼痛,好让自己打足精神走到终点。
“我说梦话了吗?”
“嗯……”纪田正臣慢慢支吾着,“你叫了他的名字。”
“这样。”
明明才刚提起他的名字,居然已经梦到了,今天真是话说的太多了。
没多在意这件事,我扶着桌沿起身,“还好,天还不黑,我们赶得到。”
那个梦在脑海里还有些许印象,那时候的我,真是所有人都头疼的存在吧。
不然也不至于谁都躲得那么远,一个都抓不到。
13.0
纪田正臣到底还是个小鬼,体力很足,再往前走的时候不带一点喘气,倒是我,一边说话一边组织语言的累的不轻。
电影拍到一半的时候制作组突然说要出国3个月拍摄,事先没有被通知的我难得对导演发了火,说这单子我不接了。
然而那终究只能是气话,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发火的唯一结果就是我又陷入了不大不小的一次舆论风波,局面一时混乱的无法言喻。
包含了几多不甘,我在平和岛静雄还没回来的时候起身去了美国。
在美国,我在演艺圈一向的脾气古怪的恶名得到了好转,这里更少的人知道我的父亲,也没有平和岛静雄可以让我转移情绪,我不得不学会自己一个人控制好情绪。
导演的眉头随着电影的进度得以舒展,搭档的那位扮演父亲角色的老人也时不时说有时真觉得我好像他儿子。
事实上他只有一个女儿,父子之间是怎样的,他不会比我清楚。
我在心里这么自负的认为。
每次打国际长途给平和岛静雄,他都说你好好加油,等电影拍好了我回来的时候,他也就回来了。
在美国刚一个多月的时候他就已经出院,我开玩笑说我在这累死累活,你却在那长假,他说不是的,我每天都有看你在美国的消息。
那一刻我想起了之前隔着玻璃相望的时候,明明有着一层屏障,却好像能感觉到相贴的呼吸和皮肤的触感,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伸手能触到那微微凸起的肩胛骨。
我问他,你喜欢我吗。
他挂了电话。
于是我孜孜不倦打了回去,张口就是你喜欢我吗。
他关机。
死守着手机到第二天,等他开机接电话那一刹那,我说,你给我滚。
这和以前问他的时候不一样,上次是我险胜,这次我惨败。
14.0
从那以后平和岛静雄的手机就打不通了。
我气的砸了不少东西,最后终于了解我在这无论做什么,也不会对大洋那头的人有任何影响。
第一次完完全全的孤独一人,过去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干系,就连那个狂热的女粉丝,我都有些怀念了。
我开始对拍电影精益求精,一个镜头有时导演都说了ok,我却要再反反复复练上二十多遍,直到自己再挑不出一点毛病为止。
导演从欣慰到看我的眼神里露出敬意,三个月的拍摄,因为我单方面的延长到四个月,导演没有一点不满,反而任由我胡闹。杀青的那天瘦了一大圈,也黑了一圈。我打包行李,去机场前手机铃声作响。
我要回国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开,我下意识以为那是来请罪的我的保镖平和岛先生。
“喂?”
“怎么是你?”
的确是我的保镖,但打过来的是门田。
15.0
平和岛静雄是什么时候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不知道,也许是出院以后,也许更晚一些。
彼时我正有扑面而来的通告要忙,电影的预告,宣传,哪个场合都必须小心翼翼去应付。
他不打算告诉我已经有另外的工作没什么,毕竟他早就被换了,甚至换了手机也没有告诉我,直到我回国了才让同事打来电话,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没能祸害到他,没能成为他命里的深渊。
我开始试着和女孩子交往,圈子里圈子外的都没有关系,觉得差不多可以就行。
最后我找了一个叫美影的女孩做女朋友,她是个平面模特,面容清秀的同时有点男孩子气,她和别的女孩不太一样,不会缠着我,也不会因为我和别的女明星闹绯闻而发脾气。
从那时我在娱乐圈学到了一点窍门——我和很多女孩暧昧,但从不点破也不继续发展,不多久就得了个花花公子的短暂称号。
总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人觉得我是又走回小白脸路线,其实女孩子是娇惯的,得罪了她们有什么好,又为什么不肯摆一个好脸色呢?
电影正要播出当口,我被炒作的红上了天,名声大半不好,电影票却预售一空。
接到刘伯电话的时候我和美影正处在危险期,我没有办法长时间的在意她,再努力也不行。
一开始就清楚她和平和岛静雄没有半分相像,但看着她,总是会忍不住发呆很久。
平和岛静雄已经离开了快大半年,早就避开我这个瘟神过他的警察日子。
“抱歉,到此为止吧。”
她还没有给我一个回复,我却已经做好了这辈子都孤家寡人下去的决定。
刘伯就挑在那么个时间打过来,客套话都没有,颤着声,道,“老爷……怕是不行了……”
#
父亲看起来比什么时候都要苍老,终日坐在转椅上看着后院的树木,在我回来的时候叹了口气,费了很大的力才说全了一句话,“你回来啦。”
“嗯。”
父亲本该躺在床上打着点滴,却坚持这样的见我,他给了我一个强硬的印象,直到这地步,也不肯放低他的尊严。
“载我……去山上看看。”
扶着他出门的时候,他的背还是挺直的,我原以为那不过是和我赌气,然而他昂着头的精神镬砾,隐隐的告诉了我他对这次出行的期待。
宅子建在半山,再往高处开去是一片杂芜的树林,许久不曾有人来过的缘故,一路横生错杂的枝桠打在车上,花了两个钟头才尚算平稳的到了父亲说的地方。
那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一块无名的墓碑,矮矮的,很破旧,上头铺了层青苔,落满了落叶。
我才离开家不过近一年,父亲的头发却已经花白了,我不知道那里面占了我的多大成分,然而他挺着背从车里出来,颤巍巍的走过去,靠着墓碑斜躺着闭上眼的安详模样,让我知道和这里埋着的人一定脱不了干系。
甚至包括了父亲那厚重的人生,必定与这人千丝万缕。
平生有这样一个人,大概也不算白活。
那天我陪着生着重病的父亲在山里吹了一天的冷风,他终于坐的累了,站起身的时候我很怕他下一秒就跟着坟里的人一道死去。
16.0
电影播出那天挑在了我出道两年之际,票房如我预料的大热,除此之外另一个好消息是父亲身体的好转。
不知哪来的八卦记者知道了这件事,大肆渲染,扮演孝子的我得上天庇佑,救回自己父亲一命,一时之间传的神乎其技。
这大概是我能给父亲的最好的回答,因而从那以后我可以不再征求他的意见回家,尽管他没看过报纸,终日躺在床上做着人类能做的基本的进食,休息,然后抽出一点力气和我说话。
其实所谓的奇迹只不过是从死亡边缘勉强拉回一些而已,不经意间,我在做着和电影里一样的事,傻乎乎的想让他痛苦的活久些。
折原临也也到底是个俗人。
庆功宴那天邀来了很多人,甚至包括门田。
那个女粉丝早就过了容易痴狂的年龄,郑重其事的写了道歉信,也不再纠缠,选择做一名普通的饭,门田也早就卸了职,一身轻松。
主办方真的谁都想到了,场面很是盛大,歌舞狂欢之间,我醉的不轻。
门田身为前保镖,敬职的担负起送我回去的任务,不料我这个人耍起了酒疯,差点闹出交通事故。
#
摇下车窗的时候吹到了冷风,我按着生疼的太阳穴扭头问身边打方向盘的人。
“当警察舒服吗?天生身体条件好的话,根本就什么都不用做吧。”
“还好啦。”门田显然不想和一个酒鬼计较,态度很好的任由我贬低他的神圣职业。
“十天半个月也不需要工作,我们这些百姓还得给你们交税,啊,最过分的是,每次你们难得去工作了,发生点枪击案什么的,都一群人表扬你们,热泪盈眶的说是什么烈士,太不公平了啊。”
“像我拼死拼活的还要受方方面面的骂声,你们呢,明明是自己的义务,自己的工作,却一堆人在那感动,真不明白,其他做着自己工作的人就不是人吗?"
“真是很抱歉啊。”门田真的像个大妈,说什么都不会生气,任由我一堆歪理。
“说起来静雄这段时间参加的案子也是走私枪火一类的。”门田顺口说了一句,听到那个名字的我却按捺不住。
实在太久了,太久没有见过他了,也和这个名字无关太久。
“喂,门田。”余光能瞥见后视镜里被我拽着衣领的门田惊慌的样子,这让我不由笑的得意。
“喂,大少爷,我在开车啊。”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啊,喂,我方向差点打错了啊,放手放手。”
“平和岛……静雄。”酒劲烧到了大脑,我倾身上前,狠狠拽住他,把他往我这边拉。
“他在哪里?他在哪?!”
一阵晃动,车子剧烈的扭曲了几下,引擎的刺耳声响如同马的嘶鸣。
“妈的,该死的骗子!”
“把他交出来,他要躲到什么时候?”
当时的我只有一个想法——杀进警局里去把人搜出来,然后拿着喇叭告诉警察局局长他是个死同性恋,老子和他做过。
最好平和岛静雄从此被开除,除了含恨做我保镖无路可走。
——可惜有贼心没贼胆,最后我还被门田直接一掌击晕了。
“哎。”门田如同我梦里的妈妈,看着我叛逆任性一声长叹。
叹什么气啊,没见过人失恋吗。
现在的人真是讨厌,老以为自己了不起,可以去同情别人。
然后我就彻底晕了。
17.0
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电话留言几乎爆满,按下来的时候经纪人急的简直烧了眉毛。
“你忘了今天是要和羽岛幽平谈合作事宜的日子吗?天呐你已经迟到半小时了啊!”
宿醉之后,还没来得及梳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得不匆匆忙忙赶去打理自己,以面见当时地位远在我之上的大明星。
羽岛幽平的电影我看过不少,也学习过他的演技,说实话,他比我小白脸的多,一张脸出落得清秀精致,要是我有钱,还真希望把他包养来玩玩。
玩笑而已,我对平和岛静雄的弟弟可没那个意思。
纪田记者似有不甘,想说什么又缩回去,选择听我把故事继续下去而不插嘴。
“纪田,你说,我会不会有死心的那天?”
“这个我不能下定论……只是,既然你想见他,为什么不去警局找他呢?”
“他在做什么秘密任务啊,一般人见不到的,况且。”
我并不喜欢纪田的提问方式,总是正中红心,问些我不想回答的。
“他会有别的理由躲得更远吧。”
我运气不大好,一出门就下了暴雨,车子开得很慢,到餐厅的时候差不多晚了整整2个小时,打电话确认了羽岛幽平人还在,我不得不佩服他等人的涵养。
天不遂人愿,羽岛幽平表现的这么好,我本该和他好好见个面,多少挽回点自己的业界形象。
然而撑开伞的那一瞬间,一辆车从我身侧开了过去,我立时顿在原地,不得动弹。
所谓全身僵住的感觉大概是那样 ,呼吸也是困难的,脑海里坐在驾驶座上的金发的警察一掠而过,继而一片空白。
闷闷的一道响雷,打下来惨白的光,我没有一刻钟能浪费在打电话给经纪人身上,立刻坐回了车上,狠狠踩下油门,在暴风雨里横冲直撞,竟也没有出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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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某条步行街上我再看不到那辆车,急匆匆的开门下车,丢下了响一路的手机打伞出去。
那时的我如同无头苍蝇,完全凭着直觉到处乱窜,现在想想着实可笑。平和岛静雄或许走到更远的地方去了,也可能开车去了别的方向,这偌大的街道,下着雨,刮着风,天又很黑,我如何能寻得他?
概率微乎其微,有期待就已经是很傻的一件事。
伞早就被吹得七零八落,丢在了路旁,在雨里抓了不少个金发的人,到最后我不禁怀疑那是否只是错觉。
雨早就把我整个人淋透,眼睛很难睁开,酸酸涩涩的,浑身冰凉疼痛,不知什么时候鞋子丢了一只,索性赤着两只脚,在水塘里颓然的走着。
抬头的时候不远处一抹金色闪过,似乎是警服的蓝色衣服让我重新迈开步子奔跑,脚很麻,所以不管踩到了什么,再怎么疼都无所谓,只是膝盖一阵酸软,在被绊脚石咯到的时候险些栽到地上。
我觉得那时已经没有一点希望了,伸手撑在地上稳住身子的同时放弃挣扎,任由雨水一遍遍冲刷下来。
一道灯光打来,刺眼耀目,接着头顶晴了小片,一只大手递过来,我搭上去。
雨伞被打的啪啪作响,平和岛静雄站在我眼前,宽宽的肩膀淋湿了一点。蓝色的警服很合他的身材,抿着唇的男人看起来,正散发着不容接近的气场。
扶着他的肩膀,能感觉到贴上去的唇的温热颤抖,随后伞也被丢在地上。
我的嘴唇被雨打得冰凉,舌头交缠着却是灼热。
那一天电闪雷鸣不得消停,一刻不愿分开的双唇,因为哭泣和雨水而模糊了的脸,是祭奠某段感情的仪式。
我说,“你怎么能丢开我,怎么敢丢开我?”
18.0
曾经我以为年少什么事总可以争取,总以为我可以拉着他一起下修罗地狱,最后两相灭亡。
事实上故事的结局比我一开始预料的要好一些,我们到底可以在雨水间亲吻纠缠,在荒野点燃一把火把,最终谁也不亏欠谁。
19.0
故事说完之后又默不作声走了段路,小鬼挺有良心,没有要到了想要的便走人,跟着我一路到了终点。
和父亲有的那座一样,一个小的微不足道的无名碑,立在树林之间。
“那他现在还在吗?”
原来小鬼也不是那么单纯,只是太不会说话。
纪田正臣用那双尚且稚嫩的眼睛看着坟,问我,“平和岛静雄……这快十年的时间……去哪里了?这座墓是……?”
“不,”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我把一罐酒放在墓前,一罐酒给了纪田,剩下来一罐开启,喝了起来。
“你想到哪去了,不是都说了,是个好结局吗?”
“这是我父亲的墓。”纪田正臣露出些惊讶,我摊摊手,“他没能多熬过几个月。”
父亲在我当上明星的第三年还没到时,永远告别了那个秋天,死的时候只说要个和那一样的墓。
生前他们或许没能有个好点的结局,死后总能相守山林。
人走茶凉,有没有白活一场别人不能做任何定义。
“今天是他忌日,我只是想来纪念他一下。”
喝了一半的酒被洒在石砖上,天已擦黑,不知为何看来有几分凄凉。
不知道墓里的父亲此刻是否也很幸福。
20.0
桌上的咖啡已经冷了很久,办公室里只坐了一个人,从日出到日落,打了一整天的字。
纪田正臣敲完了最后一个字,正打算保存,临了却不知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他没有打算要把这个故事公之于众,会写下来也是犹豫很久的结果。
想起那天一个人坐在自己父亲坟前的折原临也,明明是当红的明星,却剪着最简单的发型,毫无装饰品,喝着酒的样子仿佛很孤独。
幸好他们最终是幸福的。
#
从外头匆匆忙忙跌进来一整个人,纪田看了一眼,无奈道,“岸谷先生,你是见鬼了吗?”
“不是啊,我是看门快关了……跑上来的时候有点急,原来你还在啊。”
“嗯……有点东西在写。”
“这次的特刊吗?”
“不是……应该不是。”
“诶?鬼鬼祟祟的,”岸谷新罗饶有兴趣的想走过来,纪田正臣立刻最小化了页面,“没什么东西啦。”
“好啦好啦,不和你开玩笑了。”新罗收拾着他台上的东西,说道,“我是来拿东西啦,回到家发现钥匙都没带,哎。”
“噗,岸谷先生真是粗心呢。”
“不要嘲笑我了,我还要找钥匙……”新罗的声音小下去,他已经在颇为认真的去翻他的抽屉。
“对了……岸谷先生就快30了吧。”
“对啊,怎么了?”
“那……你知道折原临也的事吧。”
“哦,他和我同年嘛,出道那会儿我就有采访过他。”新罗不在意的回答着,边自顾自的嘀咕,“奇怪……我的钥匙放哪了?”
“那你知道……他有个保镖,叫平和岛静雄吗?”
“平和岛静雄?那我怎么还记得?他以前好像是有请过警察当保镖的吧,哦哦,对了,其中有一个,长的还挺帅的,折原临也火灾那次我也有采访过那一个。就他,我还有点印象。”
“是不是金头发,金眼睛?”
“诶?我想想……好像是,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意外听到的八卦嘛,平和岛静雄现在还做警察吗?”
“你哪听得八卦,乱七八糟,胡说八道。我好歹也不止做娱乐新闻的啊。”
“平和岛静雄不是早就死了吗?”
“什么”纪田正臣的笑容僵住,另一个人却高兴的欢呼起来,“原来夹在书里了!我找到了!”
“再见啊正臣君。”
“等……等等……”
声音太过微弱,只当他在说再见打招呼的岸谷新罗,毫不在意的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再见,明天见!”
#
纪田正臣立刻打开了网页,搜索起了平和岛静雄这个人。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警察,却在第二页就找到了他。
和折原临也描述的一样,金发金眸,眸子里总好像带了点忧郁和温柔。
是的,如果可以用忧郁……这个词来形容的话。
之所以能找得到,也是因为那并不是平庸的警察,和青年说的一样,是很出色的人,年纪轻轻时,就已经是一名特警,深得器重。
很长的资料从头到尾看到完,纪田正臣关了网页的时候呆愣了片刻,接着终于想起了那杯咖啡一般,起身把它倒掉,走去茶水间换一杯热的。
开水有些许溅到手上,纪田正臣第一次眼里流露出这个年纪所没有的神色,带着说不清的复杂深邃。
#
原来那个终究谁也不负了谁的故事是假的。
他很想打电话去质问折原临也,明明年轻的特警平和岛静雄,在一个暴风雨的晚上,执行任务,被走私团伙击中脑部多枪而身亡,他又为什么要撒谎。
在雨里奔走的折原临也的确没有那么凑巧的运气,能遇得到他。
可以想象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折原临也脚上出血的在找平和岛静雄,一缕孤魂飘荡到第二天早晨,才真正死了心。而金发的男人,甚至不知道这件事,在枪火弹药之间搏着命,最终太阳穴被连续击中了多下,没来得及回忆一下自己的一生,就匆匆的死去。
万众民众落泪也无可挽留,命都没了,真的还谈什么其他。
纪田正臣突然觉得有些怨恨折原临也,因为不能当面指出他的谎言,因为他们之间唯一的一个吻,也不过是青年所编造的。故事没有一个好的结局,他还让折原临也继续陷在梦里。
谁都好,也许会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陪伴他,照顾他,但那个人终究是变成这幅模样了。
咖啡饮进喉里,纪田正臣脑海里那个青年,坐在一座无名墓前,说那是他的父亲。
本身他的行为举止,也一点看不出曾经的肆无忌惮,任性张扬,倒很像他所说的,那个不近人情,寡言沉重的父亲。
这大概是真的吧。
他只是在悼念自己的父亲。
纪田正臣走回到电脑前,没有修改那个故事的结局,另存为的时候,取了一个简单的名字。
爱人。
爱人之间,也许是不需要坟墓的怀念的,因为靡长的一生里,千万的沉默里,他活着的每一秒也都是共同的孤寂。